今年这样好的机会,戴名世没握住,落下了杏榜,只能说是自己作的。
太戏弄人了……
可偏偏张廷玉还专门抓着人的痛处说。
张廷玉要打的就是他这狂气,“人可有傲骨,不可有傲气。狂太过,实为傲。眼高于顶,目无下尘,都不大好。”
“我读你《南山集》,你自命为屈平,天下皆醉而你独醒。我却言,天下皆醒,而你独醉。安得一服清凉散,与尔解醒?今日捧你起来,摔你在地,你便该知自己错处无数。”
怕是历任会试这么多主考官,还没见过有人因为这种原因缺考?
喝花酒?
张廷玉是不懂了。
“我是怜惜你才,又想要敲打于你,才将你答卷命人刊刻于会元之前。如今,你可醒了?”
醒?
醉?
戴名世早已经醒了。
他在得知自己的答卷被放在会试头名之前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老先生所言,于学生如醍醐灌顶,当头棒喝,学生知错。”
张廷玉侧过身子看他,只叫阿德端茶上来:“桐城老父叫舍弟带回来的桐城土茶,你也喝上一碗,即日启程便是。三年之后我桐城子弟,卷土重来未可知……”
终究还是同乡。
戴名世早知道张家,张家在桐城乃是第一的名门望族。
今年赴京科举之前,桐城之中的几个举人,还齐齐到张府门口拜了拜,虽则张英因为避嫌的原因不见他们,却都给他们赠言,要他们好学上进。
如今戴名世一喝这桐城小兰花,却情不自禁泪流满面,恸哭出声。
他喝完了茶,好不容易止住了情绪,又给张廷玉执学生叩师礼,这才离开。
“十年寒窗,一朝狂气,负了的终究是他自己……”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张廷玉将手里的茶盏往案头上一放,只把手这么一背,那影子斜斜拉在地上,便成为一道深深的剪影。
苍松翠柏,淡泊如初。
天薄我福,吾厚吾德以迎之;天劳我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厄我遇,吾亨吾道以通之。
细细想来,他张廷玉其实从来没有变过。
身处名利场,野心如初。
☆、第一八玖章 开蒙日
三月会试一结束,取士二百九十一人,原本只是二百九十人,后来多了个“范九半”,因而多一人,不过杏榜名次最末依旧为第二百九十。
参加殿试者,有二百九十,原本位列第四的桐城方苞,因为其母病匆匆赶回桐城,无法参加殿试。
这一次,桐城来的两位举人,一个没参加第二三场,一个因为母病不能参加殿试,却都是抱憾。
当然,最抱憾的还是张老先生,桐城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啊。
施云锦、吕葆中、贾国维三人再中鼎甲,延续了会试时候的风光,骑马游金街去。
殿试之后,依旧如此热闹,可所有人记得的是会试时候一天一个炸雷一样消息出来的热闹,还有今年发生的种种稀奇事。
范琇答卷的抬轿,复选,张廷玉的批语,范琇的九名半,戴名世的压会元之才和二三场缺考,方苞与殿试失之交臂,林之濬所面临的峰回路转……
一个一个的人,一个一个将要在历史上留下璀璨光华的人……
都这样从顾怀袖的眼前过去,而她此前对他们的一切,其实都不甚了解。
会试录二百九十一,参与殿试者二百九,朝考之后选授庶吉士五十人。
范琇、林之濬、吴士玉等人,尽皆在其中。
新的这一批出来的人,都是张廷玉的门生,对着张廷玉要自称“学生”。
因着张廷玉在会试的时候就把风头出尽,人人都仰慕他高才,一声“张老先生”可谓是说得心服口服,恭恭敬敬。
翰林院之中顿时加入一批新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