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生忽然这样想,心下潮水高涨,波涛拍岸,他仿佛听到有什么一直以来禁锢着他的,使他在迷惘中一直不得解脱的玻璃结界一寸寸碎裂的声音。

他倏然如释重负,爱意汹涌。哪怕此时命运需要窃生为了楚怜去死,他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英勇赴死。

“阿楚,你累吗?我们不如暂且休息片刻再继续。”窃生问楚怜,美妙动听的声音如同春水潺潺,清风和缓。

楚怜其实不累,她每日都在练剑修炼,丹田广袤,灵力充裕,这种程度的灵力消耗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窃生既然开口了,想必是一连刻六个法阵,对他受损的神魂来说负荷过重,楚怜想,便顺着窃生的话点头。

她收回手,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下面,一言不发地继续看石桌上的棋子棋盘。

她用目光翻来覆去地扫视两个摆在一起的帅棋,两个帅棋都是坐着的半身人像。

黑棋主帅小人的神态竟然还真与她有几分像,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愣木头模样。白棋主帅的小人却和窃生不太相像,小人长发微微卷曲,裙裳遮掩下的下半身也不太像人腿盘腿而坐的样子。

该说你放肆好呢,还是愚蠢好呢?

从歌曲到玩物再到山河棋,竟无一处注意掩饰的。

楚怜嗤笑,却没说什么,就像她那晚见到窃生指尖闪光的珍珠时一样,她并不想追究。

窃生是谁,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楚怜想要得到的东西,千方百计、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她不想要的东西,就算赠予她灵石千万求她收下也枉然。

楚怜对一旁凝视着她的窃生说,“我并不是平白无故大发善心,要免费帮你的。”

窃生从楚怜温柔目光中的恍惚中惊醒,不明所以道,“啊?!”

楚怜转身,与之四目相对,“山河棋是你要做的,虽然是为了你我二人而做,但并非出于我的请求,所以我没有义务免费帮你。”

“阿楚说得对,”窃生略微沮丧,但仍然温柔地表示赞同。

楚怜问,“我想要收取报酬,不过分吧?”

窃生予求予给,“不过分,阿楚想要什么?只要我有,只要你说,皆可。”

“没有这么吓人,”楚怜嗤笑,压低凌厉的眉眼,眉目中流露出些不常见的温情,她请求道,“为我做一次烤鸡当做报酬,可以吗?不要圈养的灵兽,就用后山里满山乱跑的,没什么肉的野灵鸡就行。”

窃生没想到楚怜所说的报酬竟然只是一份烤鸡,他木愣愣地点头,说自己会好好准备的,制好调味料,等腿再好一点,就去后山抓野灵鸡。

楚怜却说不着急,烤鸡等山河棋所需阵法全部刻完再做也不迟。

窃生连连点头,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做晚饭前,楚怜帮着窃生传输灵力,两人协作,又完成了五颗棋子法阵的刻画。窃生想两人消耗较多,晚饭特意炖了老母鸡汤,烧了糯米红烧肉,做了糯叽叽的米糕。

米糕不好消化,楚怜吃得忘形,不小心吃撑着了,饭后只得又练了一套剑谱消食。

就是这样,她晚上还是没有困意,精神抖擞地坐在床边打坐修炼。

楚怜打坐时,窃生就会被她赶到床里面去睡,可怜巴巴地占着三分之一的床位,只能勉强平躺着睡。

躺着难受,窃生也不想干躺着看房梁,于是,他轻手轻脚地侧身睡,头正好朝向楚怜的方向。

楚怜在打坐修炼,窃生不敢出声打扰楚怜,但他其实也没有困意,温和平静的表象之下,识海沸腾翻滚,一会儿是楚怜没有声调的“我杂念丛生,剑意斑杂,剑心都要因你而动摇了”,一会儿是楚怜灵力在他经脉中流转的温柔阵痛,一会儿又是楚怜温柔怜惜的目光……

他睡不着,又不敢深想,只好两眼鳏鳏,痴汉似的盯着楚怜看,目光从楚怜的高高扎起的马尾游弋到她精瘦挺拔的脊背,再到纤细的腰肢,再到……

窃生陡然收回目光,暗骂自己放荡,忒不要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