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柏城市区的路宽阔通畅,车辆少,两边碧绿的田野在狂风中大起大伏。

前方左转,两个路口后,再右转,很快就能到家。

俞湛这条路走过?无数遍,闭着眼也认识,可?是这会儿却突然有些迷茫。

他双手紧握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车速缓慢而小心,时不时担心自己?走错了。

一路,怀疑和求证不断交替。

直到进入泰禾御,岗亭的保安笑着招呼:“俞总回来了。”

俞湛才放松脊背,机械地点?了点?头。

*

回到家,一股沉闷的浮尘气味扑面而来,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家里到处都?是乱糟糟,仿佛遭人洗劫。

其?实就是上次宋允橙从这里走了之后,这个家就再没人进来过?,更没人收拾。

俞湛也没。

他当天就出差走了。

宋允橙是他15岁时认识的,他从来没有告诉人,她像命运一样?,在他生命中占据着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连宋允橙,他也没有对?她说过?。

老?早的时候,他怕自己?爱上她,后来又怕自己?太爱她。

那个姑娘,看起来温柔乖顺,却也会挠人,像猫似的,总挠得他心痒痒,哪怕不看她那张漂亮的脸,就听她说话,也能叫他多巴胺上升。

这是一种生理性喜欢,他知?道。

但他更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愿意受感情束缚,可?又控制不住自己?受宋允橙吸引。

两人的感情里,他总想把握主动权,做掌控的那个,可?是到头来,他总是被宋允橙捏住七寸。

年少时是这样?,恋爱之后更甚。

到如今,坚持不婚,是他的底线,谁也不可?以叫他妥协。

可?是闭上眼,想起宋允橙站在楼梯口,看着他的时候,那双清亮的眼再没有一点?色彩,也没有对?他释放任何情绪,他的心仿佛在那一刻坠入地狱。

俞湛将家里的窗户全部打开,外?面雨开始下?了,裹挟在呼啸的风里,扑进窗户,溅湿了窗帘和地板。

他只好?又关上,重新打开空调。

一天一夜没合眼,他困倦得不行,可?家里所有房间,没有一张床上还有完整的床品,全被宋允橙扯下?撕掉了。

最后他在沙发上扒拉一下?,往里面一躺,直接闭眼,将就着睡过?去了。

*

迷迷糊糊中,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沿上,就像假山上的小瀑布,冲击在光滑的大石头上,声音清脆,又悦耳。

高一开学第一天,报到,领书。

结束之后,傅若瑜带着父母还有俞湛的母亲参观校园,俞湛没去,躲在假山下?偷懒,打游戏。

四周人来人往,和这暑天一样?,热辣滚烫,俞湛一个人躲在假山背阴处,在手机里厮杀得也是热火朝天。

忽然隔着假山,从稀疏的洞眼里传来一道女声,那声音不高,却清透,每个字都?落进他的耳朵里。

那女生说:“我说我想提前适应一下?住校的生活,不然以后上大学想家了怎么办?还有我们晚自习要十点?多才放学,回家我要一个人走夜路走二十分钟,我不害怕呀?可?是你知?道我爸说什么,他说他负责接送,每天早上送我来,晚上再来接我。”

“天哪,我十五岁了,上高一了,不是五岁上幼一,天天还要家长?接送像什么?被同学们看到不要笑死啊?我不要脸的吗?他们怎么一点?都?不懂得保护一个女孩子想要独立的自尊心呢?”

一句接一句,中间不带停歇,叮叮当当,像一掬泉水滴落在石头上,也像风吹过?屋檐上的一串风铃。

俞湛没来由地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也不高,注意力大部分还在游戏上,只是这一声也被假山另一面的人听见了。

两道脚步声转过?来,俞湛面前突然站了两个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