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干净净,之后那么多好机会他从未想过要报复我,甚至就连坚持一个对我爱理不理的冷酷形象都无时无刻不在出戏……在我面前,他的伪装似乎总是一不小心就会裂开一点点,再裂开一点点,慢慢露出本来的面目。他原本是个多么温暖、体贴、爱笑的人,在他以冷酷虚伪的面貌示人之时,他心里……又是怎样的感受?
如彼君子,根本不适合如五殿下那般似假还真地生活。他一开始只是一朵荒谷野花,要他突然间就能游刃有余地与各种人交际……实在难为他。况且世间万物再怎么复杂岂能比人心更甚?既是摸不透对方心思,任他再聪明有灵性,也至多能说出那些正确却永远无法让人满意的话罢了。
“不过,”我逐渐飘远的思绪这才被他的话语拉回来。“惊鸿很好。惊鸿和她兄长有血缘灵媒,我不是无弦的事她一早便知。只是,天帝并不喜我与她有过多的来往,碍于外界‘兄妹不和’的流言这才没有多加干涉。”顿了顿,他的目光终于柔和了些,“我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她把我和他兄长分得很清。”
被当做傀儡的乏味生活,要真有这么一个拿你当有血有肉的人,等闲的还拉上你一同把酒言欢,那确实值得庆幸。惊鸿此人向来随性不羁,她会这么做我也不觉稀奇。
“抱歉,”他最后说,“或许我不该让你趟这趟浑水……”
闻言我几乎就是脱口而出:“我不后悔听了这番话。”
“……”他沉默了片刻,过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不会不明白这有多危险。”
那是,我太清楚不过了。之前在天青庐我不过不小心听到了一点猫腻就被毫不留情地关进水牢给整得要死不活,那还是有药君这个好人在,否则我还不得把命都给赔进去?
原本像这种天宫封严的高级机密就不是你想知道就能知道的,应该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殊不知“传谣止于死”的道理?这下别看我轻轻松松就入手了无弦这个天大的秘密,且不论这对我没有任何益处,以后每天我还都得兜着脑袋如履薄冰地度日,一旦被人发现我知道得太多,杀人灭口绝对是不二选择。这么看来,他告诉我这些貌似确实是不希望我好好活着的节奏,但……
“我相信你。”坚定的语气。
“……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他静静地看着我。
我毫不避讳地回望他,忽地唤道:
“靖雪。”
他蓦地怔住了。
“你……叫我什么?”
我看着他笑了,又一次清晰地唤道:
“靖雪。”
“……原来,你想起来了。”他无声地垂下眼帘。
“是的。”虽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说出来却有些沉重。从我们重逢直到现在,这一刻真是迟了太久。“所以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希望……能陪着你。”
“……”他微阖的长睫轻轻一颤,半晌悠悠仰起头,我看到他总是僵硬着的嘴角此时竟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笑影——
他仿佛是释然了,但也一定,很累了。
独自熬过了这么长时间,此番他对我说出这些真相,可能只是希望在某个人面前时能轻轻松松地只做他自己便好,在疲惫时有个可供他稍微休息一下的地方就行——我该有多高兴,他选的这个人,是我。
“我有点困了。”他忽而轻语。
闻言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他不由分说地靠在了我肩上,一副睡意朦胧不容叫醒的形容。
“噗,这撒娇的技能莫不也是惊鸿教的?”虽然我嘴上调侃着,看到他清宁的睡颜心里却是一片柔软。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自然。
我默默地望了一会儿流淌在不远处的无定小溪,继而又看了看肩上这颗毛茸茸的脑袋,暗想:关于循着无定河一直走下去就可以找到幸福的那个传言,说不定是真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抑制不住地有点小激动。偷偷瞟了几眼此刻身形正安稳起伏着的无弦,基本可以判定他现在已经十分耿直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