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在发力的一瞬间收回了力,于她来说,只是轻轻一触。
他垂眸望着眼前的人,温和嗓音带了三分容让,七分妥协。“如今可以安心在京城住下了?”
于外人来说,只是兄长关心幼妹的一句寻常问候。
阮朝汐坚持全礼拜了一拜才起身。
荀玄微放弃了对她的追捕,默认她新的身份,当着满堂贵客认下了兄妹。从此她在京城就是荀氏幼妹荀九娘,而不是从云间坞逃婚出奔、被他追捕数月的阮十二娘。
连续数月的隐匿奔逃之后……
她终于可以顶着新的身份。重新站在光天化日之下。
心神激荡,绷紧成直线的肩胛弧度逐渐柔软下来,倔强的小兽收起了浑身的尖刺。
他在桃林中,曾经对她说,“她与我年幼相识,多年情谊。”
“如今唯一的心愿,只愿她莫要再四处奔逃。”
他的真心,现在她可以信了。
荀玄微还在虚虚握着她的手。几乎难以察觉的极轻的碰触,她的手细微挣动一下,他便立刻收回了手掌。
华丽敞阔的正堂里,灯火明亮,映照四方宾客。阮朝汐抬起了头。在她眼前,仿佛遮蔽天日的阴霾云雾散开,一轮红日喷薄而出。
明光下的姣色眉眼完全舒展开来。带着久违的喜悦舒畅,她冲面前的郎君微微一笑。
“可以在京城暂住一阵。多谢三兄关怀。”
第89章
马车在宽敞道上狂奔。
阮朝汐手臂绷紧, 视线紧盯前方。她并未发力收拢缰绳,骏马拖着大车飞奔。
前方是京城郊外一段平坦车道,从官道转下来四五里, 白日里人来人往,傍晚后少人行。阮朝汐入京时就盯上这段路了。
李奕臣紧张地坐在身侧, 双臂肌肉从衣下隆起,随时可能发力, 目光炯炯盯着前头的路。
“慢些, 慢些!有车过来了。”
阮朝汐双手紧握辔头, 引着飞奔的马匹转左, 和对面行来的农家驴车擦肩而过,前头的道路又是一望无际了。
“驾!”长鞭挥下, 大风呼啸着吹过脸颊, 这才叫做风驰电掣的滋味, 阮朝汐在逐渐沉下的天色里对着空荡荡的长道大喊, “啊———”
旁边的李奕臣也在大喊, “耳朵要聋了!”
“啊————”阮朝汐在大风里仰头, 清脆地大笑,“李大兄,我会赶车了!”
李奕臣捂着耳朵喊, “还差得远!辔头握紧了!减速,慢慢调转马头返程!”
晚霞散尽了。前方三四里路外,树下挂起四五个灯笼,部曲握着火把肃立四周,照亮了几十丈方圆的空地。
荀玄微坐在树下等人。
他提前出了尚书省, 公务还未处理完,带出来整牛皮囊袋的公文, 此刻就堆在临时摆放的矮案上,就着照明灯火,一边等人,一边批阅处置。
火把下伏案执笔的身影,在阮朝汐眼前越来越明晰。
大车去时气势一往无前,回来时摇摇晃晃,几个部曲合力拦住马,把车引去路边。阮朝汐跳下车,喘着气,握了握自己细微发抖的手臂。
去时五里还好,回程五里明显感觉力不从心,马奔起来拉不住,车身左右来回的晃。
树下等候的郎君听到动静,把笔架回笔山,站起了身。
阮朝汐迎上去,“有劳三兄等候。”
力竭发抖的手臂牵动了春衫窄袖,荀玄微的视线盯着微微抖动的右边窄袖,那幅窄袖连同一截皓白手腕倏然藏到了身后去。
他抬手搭在她肩头发力处,轻轻往下一按。
“嘶——”阮朝汐疼得抽气。又酸又麻,忍着没后退。
“手臂麻了?赶车可是好学的?”
“有趣。还要学。”
荀玄微莞尔,身后跟随的燕斩辰噗嗤笑出了声,急忙忍住了。
燕斩辰才满弱冠年纪,少年心性尚未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