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护士,今天在医院回不来,所以我自己来吃火锅。”她提起妈妈很温馨的语气,却没有再说到自己的爸爸,凤城猜测月宜可能是单亲家庭,“你现在就去机场?”
“我还想再四处走走。”他难得清醒地来到人间,什么都不想去关心,只想享受一下这种随心所欲的生活。
月宜觉得凤城是个很亲切的人,她喜欢和他说话,轻松、愉快、温柔,不像很多男生总是自以为是,实际上只是草包。“我们去附近江边走一走吧。我吃的有点撑,也想溜达溜达。”她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嗯,勉强算是个行者。拍一些视频、照片,附上讲解。看网上的打赏和流量赚点钱。”凤城双手抄在口袋里,声音一如平静无波的江水,在月宜心上微微泛起涟漪,“不过有时候也得自己在当地打工,毕竟只靠网上赚得不多。”
“那你去过什么地方?有没有去过南极?书上写的人生要去一次南极。”她侧过身十分期待地看着凤城,“我超级想摸一摸企鹅。动物世界里那些小企鹅好可爱。”她比了比,眼睛里星光璀璨。
凤城笑道:“人生是应该去一次南极。当然,就一次。环境确实恶劣。”
月宜噗嗤笑了一声:“风很大对吗?”
“我感觉那一刻在演风雪山神庙。”他开玩笑,比划了一下,“手里还拿着一根很粗的拐杖,朋友都说我特别像是豹子头林冲。”
月宜笑得不能自已,一直在脑补那个画面:“那里好玩吗?”
“不好玩。没什么可玩的。”凤城细细回忆着,“其实我倒是觉得非洲挺好玩的。虽然环境也很恶劣,但是风俗习惯蛮有趣。”
“比如说。”
他想了想笑道:“你知道莫桑比克吗?”
“啊,南部非洲,我知道有这么一个国家。”
“嗯,他们盛产钻石,但是很落后。我去那里,没有去大城市,而是去了北部一个很偏僻的村庄,那里有个民族叫作Makhuwa。”他在手上写给月宜看,“应该是这么读,和他们聊天,听他们讲巫术、讲他们的信仰,你会很新奇的发现,他们的信仰会来回的变化,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虔诚或者尊崇,而是随着环境的变化不断……不断流动。[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民族,想了解他们的信仰情况和生存状态可以参考Devaka Premawardhana的Faith in Flux: alism and Mobility in Rural Mozambique]”
月宜还只有十八岁,这些东西听起来很遥远、很抽象,可又是那么迷人:“就是那种一脚踏两船的意思?”
“不,当地人说,他们是两只脚重新站在河流中,然后两只脚再重新站在土地上。”凤城看着月宜有些迷惑的神色,“就好像他们在现代文明和传统丛林生活来回流动是一样的。政府给他们盖新的楼,但是他们更愿意留在丛林中生活,土地是他们的根源。莫桑比克曾经发生过很惨烈的内战,然后内战中他们流离失所,只有土地能给他们依靠,所以让他们离开丛林和土地他们不能接受。”
“那你呢?你也是在流动啊……你的家人会介意吗?”
“我没有家人,只有自己。”
“没有女朋友?”
凤城笑道:“没有女朋友的人往往流动性很强。”他停下脚步,看着远处暗黑的天空,疏疏几颗星子,胡明忽灭,他对她说:“人生本来就是流动的,静止的状态不单单是身体的死亡,思想也是,当你的思想开始静止、开始停滞,你的人生也逐渐走向结束。”
“让我想起了一句台词:?这个世界有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可以一直飞啊飞,飞到累的时候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生只可以落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时候[ 出自王家卫电影《阿飞正传》]。你也是这样的人吗?”她也靠在桥边的栏杆上,夏风吹过她的衣摆,像是蹁跹的蝶,盈盈展翅,“永远都不会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