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先帝时,弊政之一,就是这所谓的根基。朝臣任用,先看其出身何方,背景如何,是哪边的人。所谓的任人得当,说的并非是任用之人是否能把事办成,而是此人身后门阀是谁。以至于事事难做,举步维艰。我开创新朝,初衷之一,便是要重塑气象,不可让那纷繁外力成为行使政令的桎梏。”
他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
事实上,我听父亲他们议事,商量的什么事该交给谁人去办,什么事该如何做,首要考虑的也是各方利益,而并非此事能不能办成。父亲也曾感叹,那能成事的人,往往不是办事能力最出色的,而是那最会做人的。
不过纵然如此,父亲也不会认为这是弊政。
因为我们上官家,就是朝廷里的第一门阀。
“历朝历代,开国之君无不像你这般想。”我说,“他们希望开创一个风清气正、朗朗乾坤的万世基业。可治天下和被治的,都是人。有人在,就会为己谋利,永远有权衡和争斗。就算打碎筋骨重塑朝廷,不出十年,便会生出大大小小的新派系来;不出数十年,结为势力;不出百年,结为门阀豪强。到了那时,你再想想今日说的话,可会觉得讽刺?”
子烨却弯了弯唇角,道:“你觉得,我能管到数十年,甚至百年之后的事?”
我一愣。
“何意?”我问。
“我祖父文皇帝,父亲穆皇帝,还有兄长,最长寿的也不过活到六十上下。往前追溯,所有先皇帝,能活到七十的也就一位,大多五十上下便会驾崩。”他说,“我就算坐稳了江山,能好好管着的也就那二三十年。至于后事如何,什么讽不讽刺,那都是后人之事,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