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姨娘用不起的贵重东西,齐小姐您也悠着点,本来就是罪人,摔了碰了那瓶子,又得罪加一等了。」
她气冲冲抱回了玉壶春瓶。
第20章
殿中再无旁人。
公主摸着那瓶子,满眼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一面谢我:
「嘉禾,多亏你来了。鱼嬷嬷从来不听我的话,她又是驸马奶娘,我不敢管她和芳姨娘,生怕遭驸马厌弃。」
一面忧心忡忡:
「鱼嬷嬷和芳姨娘器量小,日后恐怕会为难你,都怪我不好,一个瓶子,拿了也就拿了,偏偏割舍不下,她高兴,驸马也高兴,上下都满意。是我自己器量太狭小……怨不得底下奴婢们也器量小……」
自小被众人否定,她的自怨自艾已深入骨髓。
我柔声安慰她:
「公主,芳姨娘偷拿您的东西,想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鱼嬷嬷说芳姨娘顺心、驸马就顺心,我斗胆一问,既然驸马顺了心,那天为什么要把您推下水呢?」
明月身子一震,脸色更加苍白。
她脸上滑过两行泪,哀哀道:
「我知道是他推了我,我本不愿相信……可是可是,你都看见了……我还在自欺欺人。」
「他对我这么好,我是不是不应该怨他,他说我太缠着他了,他十分厌烦,他恨不得我原地消失……他是爱我的,一心为我好,我应该改正。」
她被洗脑了。
郑贵妃只知道嫌她软弱,厌她愚蠢,却不肯把女儿从泥潭里拉出来。
她真心待我。
世间女子多深陷泥潭而不自知,那我来拉她。
「公主,这不是爱,这是打压和控制。」
「真正的爱是如其所是,虚假的爱是如他所愿,你问问自己你为他改变了多少,他又为你改变了多少。」
「真正的爱使你快乐,公主快乐么,你问问自己流了多少泪?」
「真正的爱是双向奔赴、一起付出,你为他卑微如婢,处处迁就,他不领情,处处逼人,一气之下就要把你推进水里害命。」
「那天倘若我不在,你就真溺死了。驸马等你死,好给新人腾地方。这是爱么?」
「爱无定形。」
「但从没有一种爱是让爱人死。」
明月公主怔怔地倚在廊柱上。
我每说一句,她的身子就下滑一寸,仿佛被这尖锐的真相打碎了骨头。
沉疴还需猛药医。
她真的痛了,才会有所醒悟。
廊下唯有无声地流泪。
我静静侧身,替她挡住廊外飘雨。
良久。
她没了力气,从泪水中挣扎着开口,声音嘶哑:
「嘉禾,可是除了他……没人爱我。」
「父皇不爱我,母妃不爱我,哥哥们也不爱……我想要爱……」
我轻轻抱住她,安慰婴儿一般拍打她后背。
「公主,他人之爱不恒久,唯有自爱。」
「如今,你还有我。」
廊下飘雨,刚被花匠翻起了土,泛出一种花草的腐烂味。
那是深埋一冬的污秽。
化作春泥更护花。
无它。
则无花儿重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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