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已知武后的不悦之所在,自是无人敢再上前去收拾饭菜,尽皆躬身退到了一旁。
“陛下,时候不早了,您该用膳了。”
武后没去理会那些退下的宦官宫女们,款款地行到了高宗身侧,微微一福,温和地进谏了一句道。
“朕,唔,朕不饿,媚娘自行先用着好了。”
高宗心正烦,可却不敢冲着武后发泄,只能是苦笑地摇了摇头,随口应了一声。
“陛下,您的龙体要紧,且让妾身服侍您用膳可好?”
武后在宫中耳目遍布,自是知晓高宗近日胃口极糟,饭量大减,还真怕高宗再次病倒了去,这才会在处理完公务后,急赶来乾元殿,为的便是便是督促高宗用些膳食,倒也不止是亲情关切的缘故,更多的则是政治之需要,只因武后此时尚不能完全主导朝局,还需要扛着高宗这面大旗,若高宗就此倒下的话,武后前头数十年的努力只怕都得付诸流水了的。
“唉,媚娘啊,朕是实在吃不下啊,一想起城中如许多的灾民食不果腹,朕怎能吃得下?”
高宗不理政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故,可心中还是有着社稷在,这会儿的感慨确是出自真心无疑。
“陛下且放宽心,臣妾已下令从江南调粮,过些日子也就该到了,陛下还是先用膳罢。”
一听得高宗提起眼下的灾情,武后心中立马便滚过了一丝无力感,不是她不尽心,而是已然想尽了所能想到的办法,奈何此番灾情来势太汹,受灾面积又广,朝廷这会儿也是苦困得紧,再要赈灾的话,怕是连官吏的禄米都发不出了,到了此时,武后也只能是用虚言来哄骗一下高宗了,原因无它,江南的粮米倒确是已收了上来,可从江南运粮到河南、河北所需的时日至少也得一个半月,真到那时,只怕灾民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能如此最好,奈何远水又怎能救得了近渴,朕实在是心难安啊。”
武后倒是说得信心满满,可高宗毕竟为帝多年,却不是那么好蒙的,只一听便知武后这不过是安慰之言罢了,压根儿当不得真,心中的不安不单不曾消减,反倒是更为忧虑了几分。
“启禀陛下、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眼瞅着高宗如此忧虑,武后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才是,正自头疼之际,却见程登高急匆匆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疾步走到近前,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陛下龙体欠佳,且让他先回罢。”
武后这会儿正自心烦,自是不愿见到李显这个时不时让其心堵的儿子,也不等高宗发话,眉头一皱,已是没甚好声气地挥手喝斥道。
“诺!”
一见武后神情不愉,程登高哪敢再多耽搁,忙不迭地应了声诺,人便要紧赶着退将出去。
“慢着,显儿既然来了,就见上一见好了。”
高宗此时心情正差,原本也无心接见李显,然则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李显或许真能解决得了朝廷眼下的困境也说不定,毕竟当年关中大旱之际,便是李显出面挽救了危局,有鉴于此,高宗自也就不理会武后已然下了决断这一事实,手一招,沉着声地喝了一嗓子。
“诺。”
一听高宗的意见与武后完全相左,程登高不由地便是一愣,偷眼看了看武后的脸色,见武后并无甚旁的表示,这才紧赶着应答了一声,急匆匆地退了出去,不多会,便已陪着李显再次转了回来。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一见到高宗与武后并肩坐在几子后头,李显自是不敢有所失礼,忙疾走数步,抢到了近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免了,免了,来人,给太子看座!”
高宗如今已是将解决灾情的一线希望都寄托在了李显身上,自是分外和蔼得紧,一迭声地叫了起。
“儿臣谢父皇隆恩。”
李显一丝不苟地行完了大礼,逊谢了一声,而后方才斜坐在了一众宦官们搬来的锦墩子上,作出一副恭听训示之恭谦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