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很难以想象的,因为当时的傅夜朝太傲了,纵然茶楼的事很打击他,但他自持的才气并没有消失,他骨子里还是傲的。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背着傅家的家法荆条跪在师傅面前,跪了一天一夜,这位师傅才愿意重新教导他。
梅齐道:“但是那时的大人已经变了心态,他变得十分厌世。当初大人追随将军去云北,傅丞相原本以为大人会恢复如常,但归来入仕后,依旧没变。”
甚至越演越烈。
他永远不会忘记,一日盛宴之后,傅夜朝明明滴酒未沾,却扶住树大吐特吐,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
待他取完药汤后,他却寻不到人。他在府中找了一圈后,终于在府内的湖水中找到了人。
当时是寒冬腊月啊,虽湖面并未结冰,但有风又飘着雪,很冷。
因为此事,他们这群暗卫才知道一直努力爬到权势顶峰的人,却是最厌恶入仕的人。
慕汉飞想到在云北一下血就窝在炉火前不愿动的傅夜朝,再想到那个奄奄一息泡在湖中的傅夜朝,心痛难抑。
慕汉飞解开外袍,披在傅夜朝身上,并怕漏风还特意系了一下。
傅夜朝早就知道慕汉飞上来,待他系好外袍后,他醉眼迷离地把慕汉飞一下拉到石凳上,原先依着柱身的头放到慕汉飞腿上。
傅夜朝两只手抱紧慕汉飞的胳膊,叹谓了一声:“是真的。”
许是绡绡的单相思引起了他从前的回忆,所以哪怕看着手中的玉佩,可至今仍觉如虚幻一般。
他觉这一切都是在梦中,他只是做了一场美梦,但当慕汉飞胳膊上的暖意传到他的脖颈脸上时,他才发现这一切都真的。
几声痴痴的笑从傅夜朝唇中泄出。
慕汉飞正抚着傅夜朝鬓角的手忽然顿了一下,他轻轻问道:“暮生,你笑什么?”
傅夜朝揽紧了慕汉飞的手臂,蹭蹭他硬邦邦的手骨,叹谓道:“你是真的,你现在真的是只属于我。”
慕汉飞的心中涌现出丝丝酸意。
或许是月正明,又或许是酒太烈,但更是慕汉飞在身旁,傅夜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委屈。
“我啊,在朝堂上孜孜以求嘉谋善政,冷血冷情,不留半分人情,有人就说我这性子当真天生适合波谲云诡的朝野。”
“可是淑清,我不喜欢奸狡诡谲的人心啊。”
慕汉飞轻轻摩挲的傅夜朝的脸颊,轻声安慰道:“暮生,我知。”
暮生看似诡衔窃辔,实则责任感很强,只要是他挑起的重担,哪怕是付出生命,他都会把之高高挑起,直到完成,才轻轻放下。
而且,刚刚入仕时,暮生一定很难吧。
当时傅伯父已经致仕,就算傅伯父仍在丞相之位,凭着暮生的傲气,也绝不依靠伯父。
他自己一人,就那样,在朝堂上摸索着,受着双重的伤,忍着茶楼的恐惧与厌恶,看似平步青云般走到了吏部尚书之位。
慕汉飞轻轻抚着傅夜朝的侧颊,心疼道:“一定很辛苦吧。”
傅夜朝被抚的舒服,他抓过慕汉飞的手,在上面落满了密密麻麻的吻,随后乖乖地摇摇头:“现在想来,只觉问心无愧。”
入仕是他选择的,他不后悔。若是有什么担心的,除了担心他能不能护住淑清,他还担心他有没有窃东西。
故,身处庙堂,他惨淡经营深思慎行,生怕出了一点点错不配其位,是以窃职。
对下谋策,曾经的一叶知秋全然不在,只能步步小心时时关切,生怕谋虑失当残害百姓,是以窃命。
慕汉飞轻声应着,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翻倒在地的酒瓶,问道:“暮生,你今晚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傅夜朝轻轻笑着:“因为高兴啊。我窃到了你的心。”
他最讨厌窃别人的东西,故肆意妄为中带着谨慎。但是对于慕汉飞,他同样谨慎对待,可是也不一样。
他想窃他家淑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