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我骗他说雪莲是为父母而求。
他双眼因为愤怒涨得通红:「你们……你们真的是夫妻?」
我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是啊,我怕黑,自成亲后我们每夜都不曾分离。」
赵桀扬起手臂,我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想中的巴掌并未落下。
他渐渐松开我,整个人如同泄了气般枯坐在一旁的贵妃榻上。
「我对你,什么都是假的,唯有安儿……他真的是你的儿子。」
最后一丝理智回归,我不能让他伤害安儿。
他低着头,手撑在额上。
一瞬间我感觉那般英气的帝王,也不过是个被人欺瞒的可怜人。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
难道我做错了吗,师兄?
良久,有太监进来报,长公主殁了。
我终于失去最后一丝力气,开心地哭了起来。
赵桀走了。
我想,他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长公主已死,赵桀肯定不会放过那些为虎作伥的官吏,这一点他倒叫我放心。
灯盏里的蜡烛已灭,我让宫女将她点上。
现在是白天,她大约觉得奇怪,可也不得不奉命行事。
这世间不得不做的事情好多啊。
我缓缓推倒了手边的灯盏。
火舌慢慢吞噬掉眼前的一切。
刚才为我点火的小宫女吓了一跳,忙哭着去寻人救火。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快速燃烧的一切,眼前渐渐浮现出了师兄的身影。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十三
番外
父皇有三个儿子,只我是嫡长子,又是太子,故对我要求严苛许多。
皇祖母很疼爱我,但是不许别人在我和父皇面前提起我母亲,她说那是个糊涂东西。
父皇也甚少提起她。
只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宫人们说冷宫有位娘娘同我母亲长得像极。
我没有去看过,我想肯定是不像的,不然父皇怎么舍得将她安置在冷宫里,当年母亲宫里的宫人他都重金遣散了出去。
据说他手腕处的疤痕就是当年为了救母亲留下的,母亲死在一场大火中,关于她的一切我已经没有记忆了。
父皇有时让我感觉很是不喜母亲,他常常在喝醉后同我吐槽她,说她心机深沉又会骗人,尽是些虚情假意的做派,让我以后遇见这种女子离得远些。
他是这样说,可每次说完,他又痛苦得不成样子,一国之君仿佛哭成一个惹人怜惜的婴孩。
虽我不记得母亲,但她的一生活得很精彩,民间的话本子和戏剧里充满她的故事,以及由她的故事改编来的故事。
有人写她和父皇情深意重,伉俪情深;有人写她爱惨了父皇,为他忍辱负重在民间隐居三载;有人写她先前嫁过人,为了富贵抛夫弃子入宫为妃……
这怎么可能,我就是被她带进宫的儿子啊,哪来的抛夫弃子?
艺术经过润色就离原来的故事很远了,我不再看那些胡乱写的东西。
有一年我外出巡游,父皇让我回来的时候去趟云梦山,只说去看看便好。
那日我风尘仆仆赶到那里,一口气爬上了山。
山上坐落着一个很大的武林帮派,都穿着青灰色的袍子,他们热情地收留我过了一夜。
我不知父皇要作甚,便从那里采了一朵野花,生得漂亮极了。
宫中没见过这种花,一路未败,我将它拿给父皇欣赏。
父皇很开心,将它养在寝宫内日日精心呵护,可惜这样精细,它反而很快就败了。
父皇老了,不知在想什么,常望着那朵枯萎的花儿道:你果然不愿在我身边。
花儿懂什么呢?
只是它的花期过去了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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