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欣赏能把拼尽全力 握住生机的人。
就像曾经的他……
沈旭一把撕下破损的衣袖 随手一扔 然后撩起长袍 坐回到了炕上。
乌黑的长发垂落在他肩膀 眼角的朱砂痣在烛光下 顾盼生辉。
他半斜在迎枕上 用一块素白的帕子慢慢擦拭着手指“我胆子小 刚刚一吓 就全好了。”
顾知灼随口回了一句 沈旭想要她的命轻而易举 根本不需要拿捏什么把柄。
她索性就席地而坐 也不在意尘土会不会弄脏衣裙。当然这地上根本没有一点灰尘。
“水沸了。”顾知灼指了指红泥火炉。
滚过三回 水就不能用了 这水也不知道沸了多久。盛江赶紧把小银壶的水倒了 又重新添了水 放在了红泥火炉上。
“沈公子。”她笑吟吟地改了称呼道 “这天下太大 您想一手翻云 一手覆雨 需要多久?”
“五年?十年?二十年 还是……有生之年?”
“这也太久了吧。”
沈旭一振袖 嗤笑道:“你想与本座合作?”
他轻蔑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仿佛在说:你配吗?
顾知灼接口道:“我有镇国公府。”
沈旭冷冷反问:“镇国公府还能活多久?”
“一个连自保都难的国公府 呵 本座要它何用?莫不想借机让本座庇护一二 晚死几天?”
唔 他说的好有道理啊!……顾知灼默默叹了口气。上一世的镇国公府 还真没能再撑多久。
只能说 沈旭对于君心所向 一清二楚。
盯着他充满嘲弄的双眼 顾知灼静静地又加了筹码:“若是公子忱呢?”
沈旭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手指捻住了佛珠。
从她出现到现在 每一步都有让他意外之举。
顾知灼双手放在膝上 眉眼间自信流露 侃侃而谈道:
“公子忱身死于此 于督主您而言 只是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功劳。”
“而他活着 回到京城 踏上金鸾殿 对您 却绝不是一件坏事。”
“您的机会在于‘乱’,朝堂乱而天下乱,天下乱,您才有机会。若这天下海晏河清,君尊臣卑上下一心,督主您到头来也只是皇上手里那颗棋子,可用更可弃。”顾知灼捡起了一颗散落在地的棋子,用指尖轻轻一弹,棋子飞到半空中,又滴溜溜地滚到了沈旭的脚边。
她真敢说!这些话,盛江连听都不敢听,他就像是寒冬腊月喝了碗冰水,冷到骨髓。
沈旭缓缓转动佛珠,面露思忖,或者说,权衡。
顾知灼笑吟吟地说道:“您就考虑一下呗。”
现在的沈旭还不是几年后那个权势登顶,毫无破绽的他。他如今根基未稳,心有顾虑……或者说是,他心怀野心。
有野心就会有欲望。
人,除非无欲无求,不然,总有能让他为之所动的。
无外乎,“利益”二字。
顾知灼进一步道:“督主不如先和公子忱见上一面。如何?”
沈旭掀了掀眼皮,冷笑道:“明知此地有陷阱,公子忱又岂会自投罗网。”
顾知灼笃定地说道:“他会来。”这三个字她说得斩钉截铁。
说完,她装模作样地做了个掐决,说道:“我算出来的。”
她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我,人称,神算子!”
沈旭的嘴角抽了抽,他掸了掸衣袖,意味不明地说道:“只要他敢来,本座见一见他,又何妨。”
顾知灼与他目光相触:“一言为定。”
沈旭不置可否,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一种仿佛在看戏般的闲适。
他喜欢看到有人挣扎求生。
也乐于看到有人在拼命挣扎后,走上绝路。
他不信,谢应忱会来。
但若是谢应忱真敢来……